新年假期裏，星原燈裏和月島螢結伴從東京出發，去宮城參加月島明光的婚禮。

因為戀情才剛剛開始，又開始得很突然，燈裏在赴宮城前就和螢達成了協議——暫不向月島家公布兩人的關系。於是，婚禮現場他們各自為陣：她待在月島明光的大學好友與SF同好的陣營裏，月島螢則理所當然地屬於男方親朋那一隊。盡管兩人都努力裝作只是普通相識的樣子，偶爾眼神交匯的時候，還是會洩露彼此內心的暗潮澎湃。於是燈裏也沒了心思去關註禮堂裏的那對幸福的璧人兒，一個勁地偏頭盯著落地窗的花紋，努力放空腦袋，熬過了漫長的典禮儀式。被密閉的禮堂悶得透不過氣的她昏昏沈沈地隨著人群往外走，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晃了晃脖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團捆紮牢靠裝點精美的捧花就倏然落到了她懷裏。

“……欸？”燈裏愕然望著裏頭玫瑰和百合的搭配。

她身邊之前湧過來爭搶新娘捧花的其他女生發出可惜的喟嘆，各自散了去。內山由衣憤憤地拍了拍她：“怎麽就被你搶先了呢！難道我要等你結了婚才能結婚呀！”

剛剛結成連理的月島夫婦也站在禮堂外的臺階上楞了一瞬，年輕的月島夫人很快報以溫柔的微笑，祝福道：“星原你要加油哦！”

“欸嘿嘿……”燈裏抱著這簇意外之喜，摸摸後腦勺，傻傻笑著，“不可能啦，這不準啦，我不會那麽快就接著結婚的嘿嘿……”嘴上說著這樣的話，她卻把懷裏的捧花抱得更緊了些。

宮城雪後初霽的天氣，金色的陽光輕柔地灑在那簇紫紅粉白的玫瑰上，映照著燈裏笑盈盈的臉龐。

不遠處，月島螢的目光越過人群，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月島螢在寒假的最後一周從老家回到東京，此時燈裏早已投入到了年後的工作中。

所謂的交往，似乎也並沒有打破兩人原本的生活現狀——無非是白天各忙各，晚上聚在一起——一般是在燈裏家——涮火鍋、炸丸子或者煮些簡單的蕎麥面。有時螢結束訓練早的話，會在廚房幫把手。不過燈裏怕他再切到手指，通常只讓他做一些擇菜燒開水的活。晚飯後螢在書房溫書寫報告，燈裏抱著IPAD躺在沙發看大河劇或者電子書。偶爾，燈裏在看劇看書的間歇偏過頭去，可以看到那邊房間裏流瀉出的暖橙色燈光，與客廳裏熒白色的交融在一起。她那顆為著跌宕的故事劇情起伏的心臟就會慢慢平和下來。

有他在，這很好。她也從沒想過打破這種安寧踏實的現狀。

直到某天月島螢說：“一起去……看春高決賽吧。”

觀看春高比賽也是稻森排球隊寒假集訓的日程之一，主要目的是為新學年的大學排球社招募好的苗子。不過這一次的觀賽有點特別——新（終於）交了女朋友的隊長高木彥私心滿滿地邀請隊員們“攜家帶口”一起當觀眾。

不明就裏的燈裏一口應了下來。

到了決賽當天，她在東京體育館的過道裏被稻森排球社的成員“慘烈”圍觀。

她帶過的老部員們紛紛大跌眼鏡驚掉下巴，誰也想不到才一年級的那個懶懶散散一副禁欲模樣的草食少年月島螢竟然不聲不響地對學姐下手了！而且，還是隊長高木苦追一年多無果的排球隊前經理小燈學姐！

鬧哄哄的人群裏，燈裏垂著頭，恨不得鉆到地縫裏去。只有黑尾鐵朗抱臂站在南澤理香身邊，掛著一副“難逃本大爺洞鑒”的氣定神閑表情掃了眼她費力想要從月島螢掌中掙脫的手，然後勾起嘴角解圍道：“好了好了，要開場了，大家快去各就各位吧。”

人群慢慢散去，燈裏終於感到螢的手勁有所松動，騰出雙手捂住了熱騰騰的臉龐，長嘯一聲：“啊——”她轉過臉，嗔怪道：“你居然都不告訴我大家都在，突然抓著我的手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啊……”

月島螢審視般地看著滿臉通紅的她，垂下眼皮：“和我交往，讓你覺得……很……難堪？”

——從來也沒見過她這麽“慫”的樣子啊！

“欸？！”燈裏驚訝地擡起頭，急聲辯解道，“沒有啊！”她踢打著腳上的羊皮靴，不好意思看他，捂著臉扭動了幾下，咬了咬唇：“只是覺得……好害羞。”

月島螢嘴角一抽。這個詞從她嘴裏蹦出來真是難以形容的違和。可是，他皺眉望著她扭扭捏捏的樣子，居然覺得……好可愛……

他轉身往觀眾席入口走去。沒走兩步又站定，背對著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星原燈裏再擡起頭的時候，月島螢還站在原地維持著伸出一只手的姿勢。她猶豫了一下，快步跑上前去，遲疑著把右手慢慢塞進他的手掌中，立刻便被緊緊抓牢。他牽著她的手大步流星地朝觀眾席走去，走向他曾經揮灑汗水的東京體育館。以一個觀眾的身份，邀請他喜歡的人一起回顧自己的青春——

北方的冬天遠比東京要寒意浸骨，觀看完縣內排球選拔賽決賽的十五歲少年開始著手為新學年做準備，以為接踵而至的高中生活與國中並無不同——在繁冗的課業間歇打一打“只是社團活動而已”的排球，直到他因為哥哥而報考的小廟烏野高中裏坐進了影山飛雄這尊大佛。

一個傳聞裏自我中心的“王者”、一個運動細胞超強的“笨蛋”日向翔陽，奇妙的化學反應就發生在日覆一日比賽練習打嘴炮之間。而原本僅僅把排球當成普通的社團活動的月島少年也漸漸改變了模樣。解開了與哥哥的心結，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個瞬間”，第一次站在了東京體育館的耀眼燈光之下，體會哥哥口中的“全力以赴”——汗水伴著鏗鏘的心跳，熱血激蕩在胸腔裏鳴響……這就是他的曾經引以為傲的青春歲月……

燈裏側臉瞄過去，視線對上少年緊抿出堅毅弧度的唇線。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只手臂悄然從旁座伸了過來，環上了她的肩頭。

“……”場上激烈的戰況已不在她的眼中，她輕輕壓了壓胸口，怕放跑了裏頭左突右撞的小鹿，有些心不在焉地舉目四望，驀然迎上好幾道“老夥伴們”好奇探視的目光。她一陣羞臊，扭動著身子，試圖掙脫螢的手臂，卻被他大力拽到了懷裏。

月島螢蹙眉眸光犀利地掃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老實一點看比賽。”

“我熱。”燈裏捂著發燙的臉頰，咕囔道。

“熱也忍著！”月島螢沒好氣地說道。

“呀咧呀咧。”一只亂蓬蓬的腦袋突然從後座伸過來，把正別扭的兩人嚇了一跳。黑尾習慣性地挑著眼角壞笑道：“星原桑不明白嗎？”他指了指螢搭在她臂膀的手，“這叫做——‘宣告所有權’。”

這下連月島螢也有些臉紅，不由松開手，想要稍微放開一刻。燈裏卻在這時慢慢地把身子湊了過來。她停下動作的時候，發間好聞的甜橙香味一下子便盈滿了少年的頸下。螢楞了一瞬，很快便抱住了斜倚過來的人。

燈裏紅著臉彎起嘴角，安心地靠在螢溢著淡淡清香的溫暖胸膛。

——這樣當眾秀秀恩愛，好像……也不壞。

“那個，以後，一起住吧？”

某日晚飯後，月島螢用幹布擦著星原燈裏洗好的餐盤，狀似漫不經心地建議道。

“……嗯。”燈裏一只手還插在水池裏，隨口應了一聲。反應過來以後，她轉臉望過去，“欸？你說什麽？”

月島螢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解釋了一句：“就是，同居。”

燈裏嘩啦啦地撈起好幾個盤子，重重地放在鍋臺上，豎起眉毛呵斥道：“小鬼，你是不是在想很ero的事情啊！”

月島螢翻了個白眼。

——真是敗給她的腦回路了！

他擦幹凈手，叉腰正色道：“你說過，如果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話，先同居會比較有利於磨合。”

“唔……”燈裏回想了一下，“是這樣的沒錯……”她歪了歪腦袋，一陣恍然，“等等等等一下！結？婚？”

“我是認真的。”高大的少年擋住了壁燈的光，將此時愕然無措的人罩在他的影子裏，鏡片後的目光坦誠又清澈，“以結婚為前提，認真和你交往的。”

“哎呀呀。”燈裏笑嘻嘻地走上前，踮腳拍了拍他的臉，“不要擺出這麽嚴肅的表情嘛。我沒有認為你只是隨便和我交往一下……”

她猛地捂住嘴巴。

——不小心把心裏的擔憂說出來了！

她轉過視線，像做錯事般囁嚅道：“好吧，老實說也不是沒有這麽認為過……畢竟你小我好幾歲……”

果然啊。月島螢擰起了眉頭。他的感覺沒有錯，她果然認為他只是抱著玩一玩的態度。他蹙眉一瞬不瞬地直視著她，像要把她釘牢在地板上。

星原燈裏昂著頭，在少年坦蕩的怨怪目光中敗下陣來。她眨了眨眼睛：“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頓了頓，她甩甩頭發，粲齒一笑：“同……同居而已嘛！誰……誰怕誰！”

月島螢聽著她緊張到話都不利索了的逞強宣言，憋笑扭過臉去。

……

二人商量的結果是一起住在螢的房子，戶型相對大一些。正好燈裏的房租交到一月底，還沒有續合同。於是做好決定後她便著手收拾自己的小窩，每天一點一點螞蟻搬家般把打包的家當挪到了隔壁。

在舊家的最後一晚，燈裏坐在臥室裏，等待著螢完訓後回來幫她把最重的幾件電器拖走。她撳亮了所有房間裏的燈，試圖讓已經空蕩蕩的房子顯得暖和一點。就要告別這個住了好幾年的地方，她一時百感交集。曾經輾轉難眠的夜晚望向的天花板，陽臺未掩的窗戶滲進來的東京的風，浴室裏一直沒有找人修覆的一塊翹起的地磚……所有一切都還是舊日的模樣。這見證了她的笑容、淚水、傷痕，忙碌的辛酸、醉醺醺的窘態的小小安居之所，她就要揮手作別它。

燈裏獨自在房間裏來回徘徊了好一會兒，悵然嘆了口氣，掃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

——螢應該很快就到家了。

手機鈴聲就在這個時候撕破了周遭的寧靜。

“你好。”

“……燈裏，我是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過後進入下一部分SP篇，燈裏會回一趟小島，接著有兩到三章的撒糖秀恩愛的舉火把日常。然後進入故事的最後一部分五島列島篇，嗯，除了螢以外還會有排球人物客串的（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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